Section 1
我知道,是有爱情的。但是已经,没有了未来。
我暴怒地抬起头,发出声音的周雨川站在我课桌的右边,用一脸阳光明媚到莫名其妙的笑容看着我。
我退后了一步:“不是朋友么……”
虽然我经常质疑,她们这样自动自发地惦记着周雨川,擅自地就觉得这个人和自己相关的行为,其实根本是给她们喜欢着的人造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困扰,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,这样盲目而天真的情感也许才最难得。
只可惜骆轶航根本不在意我的努力表演,他微微挑起左边的眉,靠近我,视线牢牢锁定我的眼睛:“朋友?罗璃,你的中文造诣真是可圈可点。”
这样的我,真是够了。
“你真的这么认为?”
“表哥?是在新西兰留学的那个?”
电视里有演,人总是会从日常的小行为里不经意地展现出内心的隐秘。也许这种说法真的有点道理。
“说起来,你课间操时间跑来我们班干吗?就是为了搞清楚我昨天遇见谁?”我歪着头,看着千蝉,“你不要这么爱我哦,我不会爱上你的。”
“她只是喜欢暗恋的感觉吧。”
“我是真的不知道啊。”我瞪大眼睛,努力呈现我的无辜。
“罗璃你这表情还真有点妖媚的感觉,难怪周雨川被你吸引得再也不看别的女生一眼了呢。”
我点点头:“还以为他回来了呢。看到不是他,真是超级失望。”
“谁啊?”千蝉充满好奇地观察着骆轶航,小小声地问我。
“别装了。我听说你昨天追一个男生追出教室,还在走廊里说了几句话?”
但这次,刚刚走了五步,我就停住了脚步。
并不是因为觉得很有质感,或者是为了显得自己与众不同。
是的,微笑。
千蝉拍拍我的脸,“你又发什么呆?”
除了必须要交给老师的作业之外,记笔记或者在纸上乱涂鸦的时候,我只用铅笔。
“好吧,你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不要紧,你记得他是小羽喜欢的人就行了。”她抓住我的手,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。
星座测试真的很准。三个月,他的QQ签名的累积计时,已经到了终点。他已经忘记了我。
千蝉一步两回头的身影终于转进了小羽的教室,我深深深呼吸,然后努力装作若无其事,伸出手状似纯良地挥舞两下:“hi~”
千蝉虽然在笑,但她眼神里有着我能读出来的认真:“昨天那人是谁?”
擦身而过的瞬间,感觉到我的手腕被他用力地拉住。
“呃,我昨晚没睡好,今天元神一直不在现场。”我苍白地解释着。“千蝉,要不你先去找小羽吧……”
决定已经成为事实,事情已经发生,还矫情矫情矫情个要死干什么啊。在内心狠狠地告诉自己不能不去面对,我再往后退了一小步,微微仰起头,看着骆轶航:“既然是‘前’男友,那还不就是朋友么。”
“到底是谁?”千蝉这次倒不像平时,平时她对我的事情对小羽的事情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,和她说,她就听着,你不跟她特意提起,她根本不会问。
我“啪”地一下合上了课本。
“不是吧?她又换?上次不是说暗恋着高三那个谁谁谁吗?”
“切,少得意。小羽让我来叫你,下周三班的言渊生日,她找我们商量买什么礼物。”
我看着他,他也看着我,缓慢地,他从嘴角挑起一抹浅淡的笑,怎么看都缺乏诚恳和真心,没有一点温度,也没有感情。
在学校的走廊上,两个人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距离,太暧昧了——何况,他靠近我的时候,呼吸的气流微微地拂过我的鼻翼,像是带着电流。
反正,这也不是值得我深究的问题。别人的钱财乃我的身外之物,别人的感情也一样。
我拿起橡皮,慢慢地把无意间在课本角落写下的“骆”字擦掉。字能简单擦去,但是心里纷杂的思绪,还是没有办法一点一点的擦掉。
这样的话,给我的震惊感,超过了我的预期。
骆轶航嘴角那抹笑意并没有消失,反而变得更加深沉而无可猜测。
周雨川的心痛,和我有关么?我垂下头,视线落在那个还隐约可见的“骆”字上,忍不住苦笑了一下——我心痛了,谁又来拯救我?
烦死人了。
喂,我不是你女朋友,露出这种带有一点小悲伤的情绪给谁看啊。姐并不是巴黎欧莱雅,不是特别值得你拥有好吗!我决定不再延续这个话题:“就是认错人了。他长得有点像我表哥,我以为是表哥来找我但是不知道教室嘛。”
走出教室门,左转。
“……朋友。”我指指小羽的教室方向,对千蝉说,“我有点事,你先过去吧。”
骆轶航已经走到我面前。他伸出手,拍了拍我的头:“早饭吃了么?”
“昨天?谁?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我奇怪地看着千蝉——她明明就不在现场。
“诬什么告,谁不知道,罗璃皱一皱眉,周雨川的心就痛一下。”
像是断掉的线,又隐约有了连接的机会。装作没有看见自己内心的喜悦情绪,尽量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冷冷的,我说:“周六再说。我不一定有时间应酬你。”
而且他带着那样温和的、轻缓的、比蝴蝶扇动翅膀带出的风还要柔和的笑容,径直向我走过来。
一点也没有注意力道而让我觉得疼痛的动作,却因为他手掌的体温真实地传递过来,而觉得有隐约的,不想要承认和面对的暗暗欢喜。
周雨川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,像是在安慰我的失望,然后走回他自己的座位去了。
笔直往前走十五步,就能到达小羽的教室门口。
“我知道感情最美的阶段就是暧昧的阶段,但是她两个月换一个人暗恋,我真的跟不上她的节奏啊。暗恋变成明恋再变成相恋不是很好吗?我就弄不清为什么她总是单方面纯真的暗恋着,然后单方面纯真的自己结束掉,再开始下一段单方面的惦记。”顺着千蝉的力道站起来,跟着她向教室外走,我叹口气,“她什么时候才肯定下来啊?”
这个瞬间,不知道为什么,我忽然想起周雨川不久前对我说的那句话——起手无回。
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骆轶航。他不是从前那个温柔、亲和、站在我的角度替我着想一切的那个他了,因为,我也已经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我了。
“起手无回。”
“你的一举一动可多的是人关注呢。”她不动声色地耸了耸肩,视线却向一直沉默着的周雨川飘了飘。
铅笔多好,方便随时更改,肆意地写,遇到有错误,简单一擦,就变得不再存在。如果人生也这么容易修改、擦去,那就太好了。
忽然响起的声音吓我一跳,而且这声音还让我的心窝被戳个正着。
我的心?我的心被我自己揉碎,扔进了宇宙最深的黑洞里,大概任谁也找不到救不回来了了。
所以还是我表现得太明显了?
她说的,是骆轶航。
“真的?”千蝉还是追问着。
“我先去?为什么?”千蝉惊讶着。
不想被她过于锐利的目光逼得我的敷衍无所遁形,我转开视线不看她,却对上了周雨川的眼睛。
“言渊?谁?”我在脑海里搜索来搜索去,但完全找不到一点印象。
说得也是。我忽然想起姑姑说过,“别人钱包里的钱,总好像特别经用”,就像别人的烦恼,总好像比自己的轻微很多。
我尽量笑得自然:“没什么,不是谁。”
我的心脏被猛烈地撞击一下。
果然又是那些自发就成为“周雨川亲卫队”的萝莉们。
“罗璃,你能不能对世界多一点爱?”千蝉的表情忽然变得很认真,“什么都漫不经心的,真不知道你的心都放在哪里了。”
有些事情,是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秘密。再好的朋友,再亲密的人,也不想要分享,不想要把那样狼狈的自己摊开给谁看。
“罗璃,你才十六岁,别这么沧桑好不好。什么定不定的,你都还没定呢。”
“你少来。”我把橡皮扔到笔盒里,挑着眉看着站在周雨川身边的夏千蝉,“和你也不是太熟,再诬告我,分分钟找你麻烦。”
周雨川的身后传来的声音,明显是夏千蝉的。
那些曾经抬眼就看见的温情,伸出手就能触摸到的心疼,笑容里无限的明媚,和寂寞时随时说出口的想念,已经变成被他抛弃在身后的垃圾,就算我再怎么舍不得,再怎么心疼,也找不回来了。
“谁说我找你没事。周六晚上能出来的话,给我个电话,我想,我们应该好好聊一聊了。”他松开了拉住我的手腕的手,然后把一张纸条塞进我手里,“我的新号码。你换了号码,也该告诉我吧?”
我微微握紧了拳头,看着他,点点头:“我想你也没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,我有事,先走了。”
我也很茫然。因为骆轶航正在几步远的正前方,明显地是在对着我微笑。
所以一点也不需要含蓄和保留,扔给他一个白眼就对了。我更加用力地擦着那个“骆”字。
千蝉没注意我的停顿,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我没有跟上她。她回过头看着我,一脸茫然:“怎么了?”
那也没有什么要紧。
他的表情,也有些好奇,还有几分沉重。
“怎么说也没有‘朋友’这么远距离吧?最起码是‘前男友’,不是么?”